路小三在那小破旅馆醒来的时候,天还没大亮。
刷得粉红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。昨天那个操拾了他一晚上的人,扔下两百块钱就跑得没影了。
路小三爬起来,腰和屁股都非常不舒服。不过看着那两张粉红色的钞票,还是咧了咧嘴,拉扯出一个生硬的笑来。
路小三是个巷子里的混混,还是不太成功的那种.早些年家里还算殷实,后来父母没了,家里也就没落下去了.几个亲戚把能分的分了,小孩却被踢来踢去。最后这小子一时血冲大脑,一咬牙,说,老子自己混。人家等的可不就是这句话?可怜了不过14,5岁的年纪,长得干瘦干瘦,身子薄得纸似的,以前和邻居家小孩打架都还老输,要混哪里那么简单。混着混着,没混出个人样,却混得了个人摸狗样.
最近手头又开始紧了,劫人老劫到些不好惹的,没打成食,还差点把自己给搭了进去。昨天又出去打食,结果一下没注意,被那人反压在墙根,对着肚子就是两拳。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两人就搞上了,进了这家旅馆。
路小三不是专门做那后门买卖的,可也被人压过几回,知道那滋味虽不好受,紧急时却也能来钱,混不下去了,偶尔卖卖屁股.他也不觉得怎样,银货两讫,混点钱吃顿饱的实在,实在恶心到自己了,就骗自己说被狗咬了。
既然劫不下,那就卖吧。反正都一样,都是无本的买卖。
路小三把那两百塞进兜里,想着虽然不多,也能撑几天日子了,心情莫明的就好起来,实在是乐天知命的性子。
路小三身上黏糊得难受,拖着身子进了浴室。
那浴室连门都是透明玻璃的,里面更是有面大得怕人的镜子。一进去,
路小三就先被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,以为是那人还没走。再一看,那光身板不是自己又是谁的。
调了热水,整个人都罩在那水雾底下,把身上用肥皂搓了一遍以后,
路小三觉得舒服多了。朦朦胧胧的透过雾气看镜子里的自己。头发有些长了,被水一冲,软塌塌的贴在额头上,那下面的眼睛乌溜乌溜的贼转,以前小姨说那张脸上长得最好的就是那双眼睛了,乌黑铮亮,看起来古灵精怪,讨喜得不得了。分家的时候却又指着那眼睛说,一看那眼睛就是个油滑的性子,难保以后不败家。
路小三往镜子前又近了一步,花洒喷下来的水沿着他的面盘下滑,最后在那尖下巴上汇成一股滑落。
路小三现在住的还是以前的老房子,城里唯一几处平房老居中的一块。那屋子早就被掏空,家具能卖的卖,现在小三房间里就只剩一张大床。父母的房间反而更完整一些,留了些没用的老家具,光占地儿。
路小三最艰难的时候,也没打过那些东西的主意。他自己不觉得什么,可小三哥们川北却说,他那是舍不得那些东西,睹物思人呢。
睹物思人?这是个什么烂词。小三读过的那几天书没告诉过他,可他却下意识的记住了。
因为往前了一步,镜子里的人更清晰了一些。干瘦纤白的身体上,有些淤痕,有被打的,被掐的,还有昨天被那人啃的。
路小三眯了眼,数那身上能清楚看见的肋排骨。一根,两根,三根~~一层薄皮裹在那骨头上,
路小三自己都觉得没意思。真不知道那些愿意压他的人怎么想。就算是卖个屁股,也是个口口价的次货。
路小三洗了澡,满意的关了门下楼。已经很久,没有好好打理过自己了。
经过一楼的登记台,停也没停就要直接推门出去。正在打毛衣的小姐叫“诶,先别走啊。”
路小三心里骂着倒霉,敢情房钱还没结,却还是不得不停住。他虽然是个混混,但有时候确实不够彪悍。
那小姐一指门厅里那脏兮兮的沙发说:“你坐会,我得先上去检查检查。”一撂手上没打完的毛衣,就上楼去了。
路小三心底那叫一个天人交战,走还是不走。摸了摸口袋里的那两张纸,恍惚了一下,那小姐已经下来了。
递了个本子过来,指着个空说:“这,签个字。”
小三淅沥糊涂的就在那写上三个歪歪扭扭的字“
路小三”心里还在计算着在这破旅馆住一宿到底要多少钱。
那小姐只随便瞄了一眼,从抽屉里取出50块钱递给
路小三:“喏,开房时交的押金。”
路小三本来已经有放血的准备了,却没想到是这样,一时有点呆楞。
那小姐见他没动静,皱皱眉头,很不耐烦的把钱扔
路小三面前,眼睛里分明有些厌恶和鄙视。不再理会他,一低头,又摆弄她的毛线去了。
路小三拿了钱,有种捡了大便宜的感觉,也就不在意别人怎样了。出了门一拍脑袋才想起来,房间里还扔着他们用过的口口。嘴一咧,无意识的笑了下,就往自家方向走去了。
一进老城区,就能闻见空气里飘过来的油饼香,那家穆斯林的胡辣汤老店门口早排上了一小溜队。